第十章 一个人的战斗
我们先放下危在旦夕的罗素不提。讲讲本田的情况。
这一轮猛烈的舰炮袭击就是本田策划的。
他昨晚仔细分析了一下这个岛屿的地表情况。现在岛屿的南端在他的控制下，罗素不可能在这里藏身。岛屿的西部是平缓的坡地和岩石，在这里藏身也有可能，尤其是那些茂密的茅草丛和可能隐身于其中的小型洞穴。
岛屿的东部是陡峭的山崖下的一片雨林。他自己也参与过这部分区域的搜索，虽说雨林很茂密，但地表根本找不到可以藏身的地方，而且这片区域前后左右都无路可退，一旦被发现，只有遭受被围猎的命运。岸边的礁石丛也不适合于藏身，人不可能长时间浸泡于海水之中，尤其是那些锋利的岩石和贝壳，很容易就会把人划伤。小小的血腥就会引来鲨鱼，说不定还会有咸水鳄鱼，人也不可能藏在这片地方。
那么，最有可能的藏身点就是岛屿北部，以土著人村庄为中心的一片地带。丰田说得对，罗素可能就藏身于可以看得到他们或者能够感受得到他们的位置。上一次离开时，罗素对他的挑衅就很好地说明了这个情况。
所以，他决定先放火烧掉岛屿东部的茅草丛，让罗素失去在此藏身的可能。
按照约定，天亮后，驱逐舰就会出现在岛屿的北部海域，在那里监视土著人村庄的情况。不过，当他随着烧山的火焰接近了岛屿北端，远远看到了驱逐舰正停在附近海面上，他的兽性又开始膨胀了，既然驱逐舰都过来了，那干脆，给那些可能的藏身地点来一顿地毯式轰击。
于是他就在山脊上用灯光和驱逐舰联系炮击事宜。
驱逐舰舰长本来不想鸟本田的这个要求的，炮弹可是很贵的。不过，他也知道本田的来头，他老爸是海军部的高官，本田职务虽然很低，但他还是不想得罪此人和他背后的靠山。另外从他的这艘舰的任务来说，是搜索盟军的观察员，开炮来打盟军观察员，认真讨论起来也并不违背任务性质。
舰长和身边的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接受本田的请求，炮击这座岛屿。
驱逐舰开始炮击后，本田的心才开始略有放松。其实，他并不是期待这顿炮击会真的起作用。但是，这轮猛烈的火力袭击会给他带来一点回旋的余地，假如，我本田说的是假如啊，假如我本田这次还是没有搜索到澳大利亚人，那么，我就可以说，是炮击把澳大利亚人轰上了天，是这个原因才导致我找不到澳大利亚人的。
狡猾的本田巧妙地给自己留了条可供狡辩的后路。诸位，狡辩可是日本人的强项，过去在二战之前，有个日本外相叫什么的忘了，好像叫犬养毅的，在国际外交界上就是以狡辩出名。
放下正在山脊上远远地观察着炮击情况的本田一伙不讲，回到罗素这边。
日军驱逐舰上的炮手有条不紊地向岛屿倾泻着炮弹，地动山摇的炮击震得罗素五脏六腑都快碎了，随着炮弹落点的逐渐靠近，他不得不从岩石缝里又爬了起来。罗素的这个做法是正确的，一方面，大口径炮弹爆炸的震动波会把趴在地面上的人的内脏震碎，另一方面，罗素爬了起来蹲着，还可以观察炮弹的弹着点，估算下一轮炮弹的落点，或许还可以躲避炮击。
大约每隔半分钟，就有一群炮弹落在丛林里。罗素看着越来越近的弹着点，估计了一下，他发现，按照每次炮击向前延伸的距离估算，最后的两群炮弹肯定是落在自己藏身的平台上的。这个发现让罗素的头发都竖了起来，上帝，这些成群落下的大口径炮弹毫无疑问会把自己撕碎，怎么办，怎么办？！
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尽可能找地方去躲避炮击。
时间紧迫，留给罗素的思考时间最多只有两分钟了。罗素在炮弹爆炸的间隙里抬起头四处望了望，石头缝隙恐怕不行，炮弹肯定落在这个平台的中间位置，躲在石缝里无异于找死。
那么，只有躲在炮弹落点的边缘位置才有可能存活。躲哪里好呢？
罗素看到了那道顺着平台边缘流下去的溪水，就到那里去！时间就是生命！
罗素迅速背起背包，抓起两杆步枪，毫不犹豫地奔向了那道溪流。
就在罗素来到了溪水边的时候，一群炮弹低沉的嗡鸣声就紧追而来。罗素来不及多想，马上扑倒在了溪水里。
炮弹落在了平台的附近位置，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过后，炸飞起来的石块树枝就噼噼啪啪地落在了平台上，落在了罗素的身上。紧随着落下的石块树枝而来的，还有那舰炮刚才发射时的巨大轰鸣声。
罗素扑倒位置的溪水不深，刚好没过罗素的身体。不行，这样的深度还不足以保护自己。
罗素记得，在往前面一点，还有个小瀑布，瀑布下面面有个小水潭，那是溪水经年累月地流下平台时冲刷形成的。
就跳到水潭里！
罗素没有犹豫，趁着下一轮炮弹还没到来，他飞快地冲向那道小瀑布。
到了到了，罗素在岩石上蹦跳着，狂奔到小瀑布的上端，往前一看，上帝，还有三十多英尺高的落差在等待着他。
不过，罗素知道不能再等了，他把手中的两把步枪往水潭里一扔，把背包往水潭下一甩，然后双手抱脸，往前一跳，身子缩成一团，像块大石头一般扑通一下，落在了那个水潭里。
罗素在下落时把身体缩成了一团，大大降低了落水后的入水速度，一人多深的水潭竟然奇迹般保护了从三十多英尺高处跳下的罗素。
罗素刚从水里冒出头来，头顶上就又响起了炮弹的呼啸声。
呼隆隆！一群炮弹正中刚才罗素待着的岩石堆。大大小小的岩石碎片纷纷四散落下。
罗素听的分明，马上一头又潜进了水里，任由石块扑通扑通落在水潭里。
这一群炮弹过后，大约又过了三十多秒，又一群炮弹在岩石平台爆炸。
罗素待在水潭里躲过了这一群炮弹后，紧接着的几分钟内，没有再听见炮弹呼啸而来的声音。
好险！罗素竟然在最后关头奇迹般地躲过了日本驱逐舰的猛烈炮击。幸好罗素没有躲在岩石堆里碰运气，否则，我们的这个故事就只能到此结束了。
罗素的这个幸运还有一个因素，那就是并不知道罗素确切藏身地点的本田没有处在可观察到岩石平台的位置观察这次炮击，他深怕炮弹会打偏了把他也给炸飞。否则的话，狼狈不堪抱头鼠窜的罗素肯定会被本田看在眼里。
日本驱逐舰没有向土著人村庄开炮。日军驱逐舰舰长在望远镜里看到了土著村民们先是惊慌失措地到处乱跑乱叫，随后又看到了村民们一个个开始呆若木鸡地站在村子里看着炮击一轮轮地打向丛林。他对村民们对所谓文明世界的力量的反应感到可笑。另外，本田的炮击请求里只是要求炮击可供盟军观察员藏身的丛林地带，作为一名高级军官，他也不屑于干这类肮脏的活。土著人村庄怎么清理，留给本田自己去做吧。
过了半个小时，日军驱逐舰开始了另一轮炮击。这次炮弹是打向村庄后面的丛林。
这下可惨了，有一些被吓得躲到了这片丛林里的土著人被炮弹强大的威力炸得血肉横飞，肢体四散。
罗素待在水潭里也看到了炮击方向的改变。清凉的潭水让罗素清醒了过来。
这个水潭当然不可能让罗素藏身下去。
您要说，在这个水潭边上挖个洞，把自己藏好不行吗？还真不行，水潭周围都是石头岩壁，怎么可能挖洞藏身？
不过罗素也完全明白，在这个时候，要想尽一切办法隐蔽好自己。去哪里好呢？去哪里好呢？罗素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回到岩石平台上最好。那里起码可以让自己有抵抗的机会。居高临下，跟日本人周旋一会不成问题的吧？
他爬出水潭，向后面的山头上望去，日军还没有出现在视线内。时机还适合。他又跳进水潭里，捞出了那两把步枪。武器是绝对不可以少的，能支撑多久就多久吧！
罗素四处找了寻找，那顶奔尼帽不知漂哪里去了。罗素不敢再瞎浪费时间，赶紧把湿淋淋的背包背在身上，紧贴着平台下方的石壁向前，他需要找到登上平台的合适位置。欧森爸爸下去平台的那个位置有他留下的藤蔓，问题是，那藤蔓被他收到上方去了，有没有可能把那藤蔓拉下来呢？
罗素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前进。他的小心不无道理，他不想留下自己的脚印。日军的炮击在地面上留下了一层浮土，脚踩在上面肯定会留下脚印。所以，罗素尽可能地踩着石头向前。这样的话，即使日军来到，自己也有可能向日军发起突然的袭击，先下手为强，争取干掉他一两个还是会有机会的。
来到欧森爸爸下平台的位置，感谢上帝，那条藤蔓还在。捆扎在平台边缘树木上的藤蔓在树干旁边上露出了一小段。这一小段的藤蔓，可是构成罗素生存希望的重要组成部分。
问题是，藤蔓被他拉上去盘在了树头旁边，怎么把它拉下来好？
办法很简单，找根藤蔓，绑个钩子，扔上去把那根盘好的藤蔓拉下来就是了。
罗素很幸运，就在附近的石壁上，看到了沿着石壁生长的一根细藤。热带岛屿就有这好处，藤蔓到处生长。不信你看贝尔的求生纪录片。
罗素拔出刀子，把那根藤蔓割了下来。钩子呢？好办，罗素把步枪的通条取了下来，弯成了一个大钩子绑在藤蔓上，好了，试试。
罗素扔了两次，就成功地勾住了上面的藤蔓，一拉，就下来了。
罗素把钩子绑在了拉下来的藤蔓末端，开始尝试拉住藤蔓往上攀登。
可一用力，罗素就感到了力不从心。怎么回事？时间已经到了下午，罗素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吃过东西。
随着强烈的饥饿感袭来，罗素浑身直冒虚汗。他不得不停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石壁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罗素拿起水壶喝了两口水，解下了背包，拿出那个日军饭盒，里面装的是昨天他煮好后晒干了的米饭。
他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着干硬的米饭粒，简单地咀嚼两下就吞进了肚子里。人饿极了，什么食物都好吃，不信你试试。
罗素的肚子里有了能量，体力很快就恢复了上来。
他收拾好东西，把两杆步枪挂在了胸前，抬头看看峭壁顶部，深呼吸一口气，脚踩石壁，开始了第二次的攀登。
这次罗素一鼓作气地攀上了石壁顶部，累得一下就瘫软在了平台的边缘。
他仰面朝天地躺在平台边上，看着依然被烧山的烟雾遮蔽住了的蔚蓝的天空，任由草木灰烬飘洒在他的脸上。
罗素张着嘴，眨巴眨巴着眼睛往后看，看到了岛屿的制高点。
如果这时候本田出现在了制高点上，肯定会看到罗素。
这个平台的树木已经被炮击炸得七零八落，剩下的树木已经很难遮蔽得住平台下的活动了。
罗素有惊无险地躲过了日军的炮击，又千辛万苦地爬回了岩石平台上，却忽然发现，原来自己此刻好像一个光屁股的小孩般想在聚光灯照耀下的舞台上寻找躲藏的地方。
看着光秃秃的岩石平台，躺在地上的罗素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留给罗素的时间不多了。罗素苦笑了几下，爬起身再往四周看看，他还是不想轻易放弃这个最后的藏身之处。
但严重的是，没了茂密的树木的遮盖，身处高处的人往下一看，就很容易发现平台上活动的人。
罗素还想到了今天日军极有可能前来搜索这里，那时，自己将毫无疑问地和日军发生遭遇，接火将不可避免。
这下该怎么办好？
暂时躲过上面人员居高临下的观察还好办，这个平台还有可供罗素藏身的地方。但打起来后，日军肯定会包抄过来在上面居高临下射击自己。那时候腹背受敌，根本不可能对抗多久。
罗素身上有恩菲尔德步枪和三十几发子弹，还有那名摔到平台上的日军的九九式步枪和一百多发子弹，五枚手榴弹。在平台上据险而守，这些武器弹药足够罗素支撑一阵子的了。
不能让日军在平台上方的山道上随意射击自己，起码，也要想个办法干扰日军一下，尽可能拖到天黑，那样自己才有可能找到机会从平台上逃脱。
空气中弥漫着的浓烈的烟味和越落越多的灰烬提醒了罗素，对了，可以用烟雾来迷盲日军。在烟雾下行动虽然也会给自己带来不便，但总比被日军当成活靶子要好得多。
需要拼尽全力求生的罗素没有拖延时间，他立即行动了起来。
平台上的岩石缝隙里堆积着大量的落叶枯枝，还有刚刚被炮弹炸落的树枝树叶，这些新鲜的树枝树叶刚好可以用来制造大量的烟雾。那就好，那就好。
罗素一边嘀咕着，一边把身边的所有树叶树枝拢过来堆成一大堆。
一堆肯定不够的，那就多整几堆。到时等日军从山下跑到山道上，罗素早已把这些火堆全部点着了。
只用了几分钟，各个方位的柴堆都准备好了，罗素站起身，看着眼前的一堆柴火，是不是还缺点什么？
是的，为了更快地点着火堆，还需要更好的引火物。
子弹，是的，子弹。
子弹的弹壳里的发射药是绝好的引火物，只需要点着火柴，火药马上就能确保快速地引燃柴火。
想到这里，罗素马上从身上掏出了几发恩菲尔德步枪的子弹，把弹头插在岩石缝里使劲地摇了几下，弹头松动了。
罗素把子弹拿起来，用牙咬住弹头，慢慢一用力，弹头就从药筒上脱落了。
罗素为每个火堆都准备了两颗这样的子弹。为了防止突然下雨把火药淋湿，罗素没有立即把火药倒出来，只是把子弹放在了柴火堆的旁边。
六个这样的火堆消耗了罗素十二发子弹。
罗素选择恩菲尔德步枪的子弹做引火材料是有自己的道理的。
恩菲尔德步枪的子弹所剩不多，打起来很快就会被消耗完。那时候，弹药充足的日式步枪就成为了他的有力支撑。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使用缴获的步枪和弹药，可以为罗素提供更持久的战斗力。
做完这些后，罗素又捡了几根还带着枝叶的大树枝在一个位置比较便于观察各个方向情况的岩石缝里给自己搭建了一个隐蔽部。在这些枝叶的遮盖下，罗素可以透过树叶枝条，清楚地看到山道上的情况。
掌握好敌人的动态，才能赢得主动。罗素躲到了岩石缝里，紧张的心情才觉得稍稍缓解。他觉得肚子又饿了，于是罗素一边吃干硬无味的干大米饭，一边预测着日军的可能动向，冷静地思考完善自己的全盘计划。
